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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碧螺春的故乡长大,原以为是品茶的行家。说起来那茶的喝法与众不同,需要先倒开水后放茶叶,被子又不宜加盖,且投趟杯中只能倒三分之一的温开水,待茶芽全部伸展后,再把茶杯冲满,这样品起来才为上乘。可这次回故乡,所见所闻竟大开眼界,才感到自己对碧螺春茶还知之甚少。
今年茶季,我回洞庭东山看望伯父。长年在外,难得相聚,大家都十分高兴。谈笑间伯父笑眯眯地说,要做一只他拿手的时令名菜请我尝新。我心中纳闷,东山春季名菜多着呢,是名贵的太湖莼菜,白煨羊肉,还是银鱼、青虾、甲鱼?只见伯父倒了半杯温开水,抓一小把碧螺春茶芽放入杯中,茶芽全部伸展后,又把茶汤倒尽,然后掺入刚起锅的虾仁盆里,他笑着介绍说:“这便是江南名菜碧螺虾仁,没尝过吧。”我趁热尝了一口,只觉得细嫩鲜美,爽口提神,食欲大增。
午饭后,我提议到村东的翠峰坞去踏青。那是东山著名的古风景区,据史料记载:唐代的白居易、宋朝的范仲淹、范大成和明朝的唐、祝、文、徐四杰,游览翠峰坞后均留下动人的篇章。山坞里芳草如茵,溪水淙淙,不时有匆匆来去的采茶女掠过身旁,行至半山坡,忽见前面枇杷林中升起袅袅炊烟,我不觉一惊。赶到林中一看,见一村姑依山而搭一石灶,舀了一锅山泉在煮茶。少顷水沸,她随手从茶篓中抓了一打把嫩芽放入沸水中,满锅顿时一片碧绿,清香四溢。采茶的女子们纷纷前来喝茶。村姑也舀给我和伯父每人一碗,我正觉得有点口渴,坐在石嵌上开怀畅饮。只觉得那茶汤又与家中喝到的不同,特别清香和甜润,眼睛也清亮了许多,浑身舒服极了,禁不住又讨了一大碗喝。茶姑双颊绯红,抿嘴一笑说:“在机关喝不到吧,这叫清泉煮青茶。”她还给我们朗朗背诵起一首唐伯虎当年《翠峰游》的诗来:自与湖山有宿缘,倾囊刚可卖吴船。纶巾布服怀茶饼,卧煮东山悟道泉(翠峰坞一泉名)。
我们缓步朝山坞深处走去,只见茶丛更加茂密,一排排既青又整齐。在茶山漫步,说笑谈吐当然离不开茶字。伯父兴致很高地说:“碧螺春茶自唐代被人栽培利用起,在洞庭山悠悠一千多年岁月,茶已几乎渗透到人们生活的每一个角落。”他停了一下又津津乐道讲了起来。清晨,上了年纪的老汉早早起身,赶到茶楼喝一个时辰,这叫早茶;中午后,壮老年人到茶馆泡一壶新茶,边喝边聊,又称午茶;到了夜晚,亲朋好友聚在一起,在家中饮上一个黄昏,名曰夜茶。俗语说,早茶宜浓,可润喉清目;午茶需热,利尿爽身;碗茶要淡,易于入睡。伯父真的不愧是位研究茶俗的行家,他还告诉我,在茶乡,客人饭后端上一杯热茶,称礼茶;造房子正梁上挂袋茶叶,名发茶;老人做寿晚辈送斤茶,曰寿茶;孩童入学时喝杯清茶,为状元茶;新娘入新房吃杯碧螺春茶和桂圆、冰糖莲心汤,叫茶点,又称新人茶;谁家遇到了不吉利的事,讨七家邻居的茶叶喝,能逢凶化吉,平安无事,为神茶。
茶在故乡人们的生活中占这样重要的位置,真出人意料。我深深感到,茶俗,的确是源远流长的民族文化。
原载1992年4月18日《文汇报》